抓住那只灰鹦鹉!
最近,“养鹦鹉获刑5年”一案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涉案男子并没有获得一边倒的同情,因为他并不像家属轻描淡写的那样,只是因为违法饲养了鹦鹉就被判刑5年。针对他非法贩卖2只受保护鹦鹉,还有45只鹦鹉待售的犯罪行为,法院的判决可能还尚属从轻。
在这些鹦鹉中,有1只是非洲灰鹦鹉。这种鹦鹉尤为特殊。
非洲灰鹦鹉。拍摄者:Jurgen&Christine Sohns
野生的越来越少,宠物越来越多
顾名思义,非洲灰鹦鹉来自非洲,生活在非洲中西部的森林当中。它们体色银灰,尾巴上有一簇红。这是一种大型鹦鹉,但没有金刚鹦鹉那么大,体长可达40厘米。非洲灰鹦鹉非常聪明,特别擅长学人说话,性格也温顺——正是这个特点,让它们成为了最受欢迎的宠物鹦鹉之一,也让它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为了满足全世界的需求,非洲一直在向外出口非洲灰鹦鹉。根据《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官方发布的信息,1980-2014年间,产地国家合法出口记录就高达近85万只,这只是账面上的数字,真实的数字肯定超过了100万。这就意味着刚果、加纳、喀麦隆等原产国每年都出口了数万只非洲灰鹦鹉。
从巢中被盗捕出来的非洲灰鹦鹉雏鸟。拍摄者:Terese Hart
为了抓到这么多只非洲灰鹦鹉,捕猎者会直接翻查它们的鸟巢,抓走小鸟;会利用它们的社会性,在它们成群结队舔盐、喝水时一网打尽。
捕猎者抓到的鸟类,并没有全部流向市场。有很多非洲灰鹦鹉在出口之前就失去了生命。尽管它们比较亲人,性格温顺,野生个体在受到刺激后依旧很容易死亡。运输途中不精细的饲养,也造成了很大的损失。康奈尔大学的一篇报道显示,至少有30%的非洲灰鹦鹉在出口之前死亡;而世界自然保护联盟受威胁物种红色名录(IUCNRedlist)引用的数据显示,喀麦隆猎人捕捉的非洲灰鹦鹉在运输到杜阿拉国际机场等待出口前,会有90%的个体死去,而这个国家每年至少有1万只此种鹦鹉出口。
同时,加纳、喀麦隆等国的非洲灰鹦鹉栖息地也遭到了破坏。但整体上看,栖息地破坏对这种鹦鹉的生存造成的威胁似乎并不及宠物贸易。在有些地区,聪明的非洲灰鹦鹉也在拼命适应森林的减少,它们甚至有可能变成城市鸟类。
转运箱中的非洲灰鹦鹉。图片来自parrots.org中一篇关于杜阿拉国际机场非洲灰鹦鹉走私的文章。
在这样的威胁下,非洲灰鹦鹉的数量急剧下降,保护等级快速上升。在布隆迪,在喀麦隆,在加纳,在几内亚比绍,在肯尼亚,在刚果,在所有的非洲灰鹦鹉分布国家,这种动物的数量趋势都是下降的。红色名录认为,在过去50年间,非洲灰鹦鹉的数量下降了50-79%。而在有的地区这个数字更为恐怖。一项针对加纳的研究显示,自1992年以来,该国的非洲灰鹦鹉数量下降了90-99%。
于是,红色名录给非洲灰鹦鹉评定的保育等级,从2013年的易危(VU),跳到了2016年的濒危(EN),等级的变化正好和熊猫相反。去年,约束野生动植物国际贸易的《公约》也将它们提升到了附录I,包括中国在内的各缔约国将严厉打击这种鸟类的国际贸易。在中国境内,现行野保法也和《公约》看齐,附录I物种会被视为等同于中国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来保护。想购买非法来源非洲灰鹦鹉的朋友,可要长点心了。
宠物贸易和动物保护是否存在冲突?
在很多国家,不少饲养者都已经初步攻克了非洲灰鹦鹉的繁殖技术。那为什么野生个体的交易量还这么大,非洲灰鹦鹉的数量依旧因为狩猎而快速下降?
自然环境中非洲灰鹦鹉的大群。拍摄者Diana May
商业化的非洲灰鹦鹉繁殖,依旧无法摆脱对野生种群的依赖。各种聪明的大型鹦鹉,在配对生蛋之前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性成熟,非洲灰鹦鹉就至少需要3年。在性成熟之后,它们还需要组成群体,挑选自己中意的对象,才能完成配对。商业性的繁育和玩家零星的饲养、繁殖是不一样的,若要实现完全不依赖野生种源,就必须在数代时间内维持一个大群,成本会非常高。但在很多国家的市场上,非洲灰鹦鹉的市场价格很难支撑起这样的繁育。市场上常见的低价个体来源是不言而喻的。
其次,恰恰是繁盛的宠物市场,刺激了对非洲灰鹦鹉的需求。一些入门级玩家,会因为懂得不多、预算有限,去购买低价的走私野生个体。这样的玩家并不少,它们支撑起了对走私野生个体的市场。
待售的非洲灰鹦鹉。图片来自vivapets.com网站,标题为“Cheap African grey parrots farm and other parrots”
还有一些人说,宠物饲养者养了大量的非洲灰鹦鹉,正是他们保证了这个物种的存续而不至于灭绝——这么说也没什么道理。野生动物保护,从来都不只是保证一个物种存在就够了,在实际操作当中,保护所针对的永远是在自然环境下种群的存续。只有在环境被破坏得一塌糊涂,完全没有办法实现自然种群的存续时,才会考虑迁地保护,先保住一丝血脉再图后算——而这样的操作,失败的可能性非常之大,想想我们的白鱀豚。而非洲灰鹦鹉还远远没到野外种群完全崩溃的地步。
宠物市场,有没有可能反哺野外种群?在不多的几个案例中存在这样的迹象。1987年,南美的小蓝金刚鹦鹉只剩20个圈养个体和1个野生个体,到了2015年,它们的数量达到了97只,靠的是卡塔尔王室注资的保护机构买下绝大多数私人手中的圈养个体组成了稳定的繁殖种群,才获得了存续。而在发达国家,不少养殖场会拿出一部分利润捐献给保护组织。
拯救小蓝金刚鹦鹉的卡塔尔王子谢赫•沙特•本•穆罕默德•本•阿里•阿勒萨尼。图片来自他的NGO AWWP
但在全世界的四足动物当中,不存在单靠宠物繁育直接反哺野生动物保护的案例,一,个,都,没,有。宠物的选种繁育,通常要选出颜色鲜艳好看、性格温和亲人的品种——这些人工品种在野外的生存能力往往不怎么样——这样的选择和保护往往是背道而驰的。家鸡那么多,红原鸡的数量还一直在下降呢。
合理的宠物贸易,也需要得当的监管引导,同野生动物保护工作产生良性互动。南美的黄头侧颈龟深受宠物市场欢迎,它们产卵在旱季,孵化后的存活率较低,一些养殖场会收集龟蛋人工孵化养到一龄,其中一部分拿去卖,一部分放归,这样既不会破坏野生种群,也能满足市场——而这些活动都受相应政府部门的严格管控。对比中国的黄缘闭壳龟,野外种源在无序的市场中逐渐枯竭,就让人感到唏嘘。
黄头侧颈龟,俗称“忍者龟”。拍摄者Ryan M. Bolton
宠物贸易和野生动物保护之间冲突的关键,就在于宠物繁育是否需要大量的野生种源,是否会影响野生种群上。虎皮鹦鹉、鬃狮蜥、豹纹守宫这样的物种,拥有成熟的宠物品系,其贸易对野生种群影响很小,针对宠物品系的销售就可以合理存在。
非洲灰鹦鹉的红色品系。这个品系由南非人繁育而出,已经稳定培育了多代,售价极高。非洲灰鹦鹉的宠物繁育也是能做到不依赖自然种群建立人工品系的。拍摄者David Dennison
进入《公约》附录I,无疑是非洲灰鹦鹉保护的关键事件。可预见的是,《公约》虽不能完全杜绝非洲灰鹦鹉的非法贸易,但各缔约国尤其是进口国肯定会收紧管控,这肯定会提高非法贸易的成本。这样一来,对野生种群依赖较少的科学繁育就有了发展的余地,森林当中的野生非洲灰鹦鹉或许也能获得喘息之机。
如果你真的爱一种生物,应该去想想你的爱会给它们带来什么。如果这种爱,会让一个物种惨遭烂捕,濒临灭绝,那么,就不要奇怪有人和你为敌。(编辑:Ste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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