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这种大尺度,我们根本拍不了
昨天一天,被《SKAM》(羞耻)翻拍中国版的新闻刷了屏。
评论的,转发的,清一色都是在骂的。
原因只有一个:这样的剧我们根本就拍不了。
更何况,有人去求证挪威原版的编导,对方说,根本「未授权翻拍」。
挪威原版《SKAM》定位是青少年教育片,但却触及了种种敏感话题:性取向、宗教、种族、女权、drug……
简言之,那是行一切我们认为的「不可为之举」,道北欧青少年彷徨与成长。
用细腻的日常,给小年轻们上一堂青春必修课。
豆瓣上,每季都有超过 8 分的评分,第三四季甚至达到了超 9.5 分的神剧水准。
《SKAM》播出后在国内外爆红,仅 500 万人口的挪威,就有 100 万人次以上的观看量,迅速席卷全球。
此后又有 7 个欧美国家相继翻拍,根据原版的内核,结合国情改编,都表现不俗。
他国结合国情有信心不改内核,但在国内拍这样的剧,是后浪走起来了,还是前浪想通了?
既然都没有,上述话题仍然一个都不能聊,那还有什么好拍的?
然而创作团队偏就给出了一份「符合国情」的人设表,透过这些人设,国产《SKAM》的样貌仿佛已经清晰可见。
在我们开始向往之前,还是得进一步了解一下,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我们拍不出这样的剧。
1 放肆青春 vs 聋哑青春
挪威版《SKAM》从 2015 年播到 2017 年,讲的都是同一群高中生的故事。
北欧的高中日常,飞 weed、轰趴,性与爱早早开了门。
恋爱从不被称为「早恋」,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没有条条框框,真正肆意地做着对应年龄该做的事。
与此同时,咱们的高中,高考是唯一的大事,自由并不真正存在,恋爱也只能偷着谈。
用作家双雪涛的话来说,就是「聋哑青春」。
如果将别人的放肆青春强加在我们聋哑青春之上,那能拍好吗?
除了这些不存在的青春以外,《SKAM》还写满了咱们不可说的话题。
2 无忌讳 vs 不可说
原版《SAKM》共分四季,作为一部教育剧,每季探讨主题皆尖锐。
第一季:友情、自由人格、搞破鞋、归属感;
第二季:爱情、女权、自我认知、校园暴力、性暴力、难民危机;
第三季:性取向、精神疾病、宗教矛盾;
第四季:宗教、种族、自由恋爱、网络暴力 ……
这些问题,在翻拍过此剧的国家中都真实存在,且有讨论的必要。
但在我们身边,多数话题要么不存在,要么连被正视的机会都没有,彻底不可说。
余下的,都是普通青春片就能讲明白的问题,又有何必要冠上「翻拍《SKAM》」的头衔呢?
3 普通人 vs 立人设
如果没看过这部剧,单凭上面的描述,你可能会以为这就是一部大尺度青春片。
然而《SKAM》真正留住观众的,其实是青春期普通少男少女们纯洁、悸动的心。
是那些患得患失的恋情,纷繁复杂的情感。
而让这些细腻微小的情感变得可感、可爱的,是每个主角的独特人格。
《SKAM》每一季都有特定的主角,由女生小团体「五美」,「小天使」Isak 和他的男朋友们轮流担任。
Eva,跟闺蜜的男友搞过破鞋,此后在感情中患得患失。
穆斯林女孩 Sana,外表强悍,其实一直经受着文化矛盾和宗教约束带来的偏见。
Isak,对自己的真实性取向充满怀疑甚至排斥,又因信仰基督教试图将自我埋藏。
他的伴侣 Even,则因患有躁郁症饱受孤独之苦。
每个人的「羞耻」,都在于不能坦诚接纳自己,而剧情的推进,也正是他们接受自己的过程。
他们都是校园里的普通人,无论有着怎样的过去和背景,都能、也都应该自由地爱与被爱,这才是本剧的真正感人之处。
但在我们这里,特殊人设可能并不真的平等。
比如《SKAM》在国内的很一些平台上,就被肤浅地打上了「耽美」的标签。
耽美化身「兄弟情」就是网剧红利,精神疾病摇身一变就能成为财富密码。
该如何期待这些噱头被平等对待?
无论话题还是尺度,《SKAM》在中国,就是处处写满水土不服。
这样的国产改编剧要想播出,那得改到什么程度?
《SKAM》在中国那不能叫「羞耻」,必须得是《叛逆》,从标题就得表明批判态度。
而根据《深夜食堂》的失败改编经验,《叛逆》必须是本土化先行。
原版的北欧放荡高中行不通,《叛逆》直接就给改成了大学,每个人也得到了本土化的中文名——
罗洛、左骞、语诺、魏迩、沙娜 ……
承载着这些梦幻的名字,每个角色的人设都多少沾点梦幻。
左滑欣赏更多精彩人设
编剧圣手之下,所有雷区都被巧妙绕过,取而代之的是大写的狗血和迷惑。
罗洛应当是原版搞破鞋的 Eva,然而《叛逆》里,破鞋没了,取而代之的是 Peace & Love。
左骞跟贾珍珍分手后,找了罗洛搞对象,但贾珍珍仍然珍视跟罗洛的友谊,后来,沈科南也爱上了罗洛。
而这位沈科南,从人设上看就是原剧中的小天使 Chris。
为了让人看得起而装得像个校霸,天天换女友,不料却被罗洛激发出了「二哈特性」。
俩男生爱上同一个女生,俩女生交往过同一个男生,不出意外的话,兄弟情和姐妹情都将逐渐深化。
另一条人物线,校霸李磊对魏迩放电,却被学霸语诺迷倒,展开了「威逼利诱式的追求」。
霸道总裁之机缘巧合爱上我,又是一个完美的故事线。
上述几点已经探讨了艰涩的爱情、友情和性取向问题,连校园暴力这个话题,也因「打是亲骂是爱」的校霸而生动了起来。
而关于宗教问题,《叛逆》似乎将原版的穆斯林女孩 Sana 分成了两人,一个是「大姐大」担当柯楠,一个是民族担当——沙娜。
沙娜的基础设定就与众不同,其他人物写着年级的地方,在她这儿就被「满族少女」字样取代。
这位沙娜,「外表冷漠只是因为内心畏惧」,并且「她没有用自己的信仰去压制别人」。
东北满族同胞,怎么还能信仰压制了?
信仰萨满的她,想必坚信着:「我祭天、跳大神,但我知道我是个好女孩。」
话题拉满了,《叛逆》在尺度方面仿佛也有「重大突破」。
比如学霸语诺就「在国外差点被性侵」,左骞跟罗洛的恋情,更是「被一枚避孕套彻底摧毁」。
剑指国产剧尺度天花板。
各版本《SKAM》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实时更新的播放方式(real time),播出片段的剧情时间,与现实时间同步。
主要人物会在社交媒体上实时更新动态,剧中聊天截图也在官方推特实时更新。
国产如能复刻这一播放方式,将给网络暴力这一话题营造得天独厚的环境。
在微博上发一句「以后孩子跟爹姓」,甚至能达到现实与剧集交互的效果。
所有人设看完,剧本仿佛也都脑补完了,跟原版比起来如何?
过去我们通常说,剧还没拍,不做判断。
但《叛逆》如果是按照目前的设定拍下去,我就敢断言,到时咱们都得把「羞耻」打在公屏上。
没有话题强造话题,没有尺度强加尺度。
每个角色身上都贴满标签,却对真正的问题避之不及。
这,就是给后浪们量身打造的青春教育片吗?
国产《SKAM》阴阳怪气,这回不该全怪审核。
真正该谢罪的,是那些仍然活在过去的编剧、导演和制片方们。
随手改编一部日韩剧,换个皮就能收割观众,那是《流星花园》《恶作剧之吻》的年代。
按照韩剧范式,打造玛丽苏、霸道总裁的剧情,那是《红苹果乐园》《王子变青蛙》的年代。
它们从来就不是正常青春的模样,只因曾经的新鲜感而盛行一时。
0202 年都到了,那些「高攀不起」的青春,早就不该被他们当成摇钱树。
这回改编《SKAM》,可算是拿来了一部在当地接地气的青春剧,但「普通人」这一真正内核,却又被抛到了脑后。
大学生们,有的天天换女友,有的当起霸道总裁,分分钟五角恋爱,谁能感同身受?
在这一点上,原版《SKAM》的编剧兼导演尤莉娅 · 安德姆(Julie Andem)可是下足了苦功夫。
她曾用半年时间在挪威各地采访普通的中学生,剧中人物基本都有原型。
尤莉娅 · 安德姆
而在《叛逆》官宣信息中匿名的编剧导演呢?是否也敢说自己尊重了普通人的青春?
在国内,尊重真实青春的剧并不少,《你好,旧时光》《最好的我们》《闪光少女》都是不错的青春剧。
这些剧中,普通人的青春,接地气的情景架构,都值得称赞。
但是,当我们需要伸手拿《SKAM》和《去他 X 的世界》的剧本时,也该意识到,只做到「普通」,或许还不够。
《SKAM》里各种羞耻的情绪,《去他 X 的世界》里被夸大的叛逆心,《性爱自修室》里压抑不住的性冲动 ……
这些深埋心底的、晦涩的秘密,同样存在于全世界普通青少年的青春之中。
该如何像这些国外青春剧一样,向内挖掘到真正符合国内年轻人的真实心声,而不是随手拿来国外爆剧?
这才是国内青春剧创作者们应该思考的问题。